38 心软
两个人回到楼上家里时，俞然才发现秦璟墨已经全身淋透了，发尾缀着的雨滴无声地落下，滴在黑色的丝质衬衫上，那上面早已透过风衣渗进细细密密的水珠。但此刻这个人却一点都不显狼狈，脸颊的雨痕和被浸润的睫毛反而让他少了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少有的柔情。 俞然将自己从晃神中拉回，把秦璟墨披在他身上的风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然后跑进浴室打开热水器的开关，他的喊声在浴室里有些许的回音，“先冲个澡吧，别感冒了。” 秦璟墨“嗯”了一声。 俞然走出浴室的时候正看到他背对着自己脱掉衬衫，等他转过头时，右肩处透着淡红色血迹的纱布正撞进俞然的眼里。 秦璟墨从俞然身边走过，接过他手里的新毛巾，仿佛没有看到少年眼里的挣扎。 “还是我帮你吧。”俞然转身进入浴室，关上门。 出乎俞然的意料，秦璟墨全程都听话的很，更没有什么越矩的小动作，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秦璟墨又穿回了之前留在这里的夏款格子睡衣，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秦璟墨上一次在俞然家里养伤的时候。 俞然帮他换好药和纱布，走进卧室，很快抱着一摞被子和枕头放在客厅的木质长椅上，然后又默不作声地走回卧室，他听见秦璟墨在他身后说了声“谢谢”。 他想，他不喜欢秦璟墨跟他说谢谢。 俞然坐在卧室的书桌前，一道英文选择题已经看了五分钟，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客厅会不会冷，长椅上睡一晚会不会很硌...他有些懊恼地抱住头，下一秒自暴自弃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回卧室睡吧。” 秦璟墨抱着被子和枕头跟在俞然身后走回卧室，他的俞然，一如几个月前那么单纯心软，柔软的像一只小白兔。他望着眼前白嫩的后颈，抑制住想要立刻上前将其压倒占为己有的悸动。 秦璟墨从不知道高三的备考生原来这么辛苦，直到他熬到自己都忍不住靠在床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房间里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俞然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秦璟墨放轻动作下床走到俞然身边，桌子上乱糟糟的，散落着各种课本和笔记，还有一团团用过的纸巾，俞然趴在一沓试卷上，手里还握着笔，显然是做到一半困极睡着的。 秦璟墨小心地从俞然手中抽出笔，再将人抱起来放在床的另一侧，俞然被惊醒，迷茫地睁开双眼，看清近在咫尺的人时，眼神里闪过惊慌。 秦璟墨本想着解释一下，但注意到俞然红肿的眼眶忘了这茬，“怎么了？” “嗯？”俞然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哭了？” 俞然听罢条件反射地去揉眼睛，嘟囔着，“没什么。” 秦璟墨拽下他的手腕，但并未用力，固执地追问他，“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俞然咬着嘴唇，不情愿地坦白，“真的没什么，就是，就是学校里落下的太多了，有些着急。”他说完垂下眼睫，似乎有些难为情。 秦璟墨盯着他看了会儿，确认他说的是真的，觉得有些恼火，“之前在家找的那些老师这么没用吗？” “不是的，只是在学校是另一种备考方式，我得重新适应，可能过些日子就好了。”俞然解释道。 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浅淡的幽幽白光，但秦璟墨此刻并不想理会，这一晚上，他都伪装的很好，就像几个月前在这儿养伤时一样，彬彬有礼又与俞然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可此刻，他恍然发现，害俞然哭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而俞然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这让他觉得自己更加不堪，觉得还不如俞然埋怨他来的痛快一些。 他想把俞然揉进怀里，安慰他、哄哄他，但他不能，他怕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怕明天又进不来这间屋子了。他心里的烦躁和急切达到了顶峰。 秦璟墨下床关了灯，仰躺在床上暗自平息了半天，然后将自己的被子抻开盖在俞然身上，他注意到对方骤然僵硬的脖颈，索性伸出手，隔着一层被子环抱住俞然，头跟着凑到对方脑后，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俞然发间的清新气息。 “不想我吗？”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声音轻柔到不像是他。 如预料般没有得到回应，秦璟墨继续在俞然耳边轻声呢喃，“我很想你。” 黑暗中，俞然悄悄伸手捂在自己胸前，那里仿佛有什么要冲破而出，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怀疑秦璟墨也会听到，这让他既无措又紧张，“别跳这么快啊。”他在心里急切地对自己说。 . 第二天早上，住在对门的钱潇蹦蹦跳跳地来叫俞然吃早饭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秦璟墨，然后风一样地跑回了家。 不一会儿，俞然的姑姑过来了，从她热情邀请秦璟墨一同去吃早饭的反应来看，俞然和姑父似乎并没有告诉她实情，俞然的姑父钱家强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在外地，此时也并不在家。其实对秦璟墨来说，就算钱家强在家两个人遇到了，他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只是担心钱家强太过紧张，破坏了这一屋子和谐的氛围。 吃过早饭，俞然换好衣服准备上学了，秦璟墨还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等着司机来送换洗的衣物，他本可以要司机早点来送，今早就可以开车送俞然上学了，但考虑到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他得让俞然应允自己一直住在这儿。 俞然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交到秦璟墨手里，“你还记得怎么锁的吧？锁好门之后如果姑姑不在家，放到门前的花盆下就可以了。” 秦璟墨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把俞然刚刚给他的还给对方，“之前的我还留着。” 俞然惊讶的张开嘴巴，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那你前几天还在门口傻等着干嘛？” “那时你不是没答应让我进来吗？” “哦。”俞然没有对钥匙的事多说什么，回身把刚刚的钥匙放回抽屉，向门口走去。 秦璟墨在他身后开口叫住他，“这钥匙先放我这里可以吗？” 俞然停住脚步，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秦璟墨继续试探着问，“以后，如果晚上我先回来，就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随你。”俞然丢下一句，然后像害怕秦璟墨还要说什么似的，快速走了出去。 . 临近晚自习下课，振安高中的校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全部都是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秦璟墨在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出，不时有其他家长的好奇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璟墨在等待的过程中忽然想，俞然以前放学时，看到其他同学都有人来接，会不会感觉失落？在他没来的这些天里，俞然是不是也曾在深夜一个人哭过？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一阵刺痛。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校门口更加混乱了，可秦璟墨还是在俞然刚一走进视野，就看到了他，随即发现俞然身边跟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那个曾经在便利店缠着俞然的傻大个赵林。 秦璟墨紧紧盯着两人，同时挤过重重人流来到俞然身边，在那之前，俞然也发现了秦璟墨，并且很快将赵林甩在了后面。 秦璟墨搂过俞然的肩膀，将人往停车的地方带，“他还缠着你？” “没有。”俞然怕秦璟墨找赵林的麻烦，忙着解释，“是我有学习的事问他，问完他就走了。” 秦璟墨觉得俞然这借口实在太烂，那傻大个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俞然能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需要问他。他心里有了打算，便不再追问下去。 一周以后，赵林转学了，俞然从同学那里得知，他是去了一所很难进的私立高中。 其实赵林的纠缠或多或少给俞然带来了一些不便，现在这人转学了，俞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很快这小小的插曲便被汹涌而来的题海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