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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贤妻,不干了! 第8节

    可方才她隔着窗户听到“郑小公爷”这四个字时,心口涌起的那一阵欣喜与悸动却又不曾作假。

    便是她掩饰的再好,脸上依旧浮现出了几分伤怮之色。

    冬吟大气也不敢喘,只不住地拿眼去瞧不远处的裴景诚。

    苏和静却觉得疲惫至极,她懒怠着再与这些人拿腔做戏。

    她如今只想卸了钗环好好睡一觉。

    苏和静便从炕上起身,语气冷硬地与裴景诚说道:“爷多看顾着方妹妹吧,我这便回澄风苑了。”再没了往日里的软和周全。

    她突然冷了脸,裴景诚便也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正妻素来温柔贤惠,鲜少有这般冷硬的时候。

    裴景诚这才后知后觉地缩回了自己被方氏攥在怀里的手。

    在正妻面前这般与小妾卿卿我我的确是有些失态。

    便是再贤惠大度的女人心里也会吃醋,自己这个正妻也不例外。

    裴景诚心内忽而掠过了一阵欣喜,他还是头一次瞧见自己这个正妻为了自己如此失态。

    只是方氏骤然失了孩子,他总要小心呵护她一回才是。

    于是,裴景诚便有些歉疚地对苏和静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便回去吧,晚些我再来看你。”

    苏和静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的话,既得了准允,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暖香阁,步伐都没了往日里的从容大度,只剩下几分慌乱急切。

    瞧在裴景诚眼里却是她因情心态,一时心里愈发自得。

    待苏和静离去后,方氏便哭哭啼啼地说道:“爷莫非要去澄风苑过夜?妾这孩子死的不明不白,爷难道一点也不心疼?”

    裴景诚自然也心疼自己的孩子,温声安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今夜我必是要睡在你这儿的。”

    他酒意去了大半,虽则走路有些不稳,可脑子还算清明,便又追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了?”

    方氏虽则恃宠而骄,却也没有愚蠢到平白污蔑苏和静,她只是如此说道:“大奶奶本是好心,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来,可梅儿天生体弱,于许多补药皆药性不合,吃了那些滋补的药材后便有些不舒服,没想到竟会这般不争气地小月了。”

    床榻边上那个叫白杏的丫鬟便装作不忿地说道:“大奶奶身边那么多懂医理的婆子,为何要把这些药材送来我们姨娘院里?姨娘本就不懂这些,还只以为她是好心呢。”

    待她说完这番话后,方氏才斥责她道:“在爷跟前浑说什么?大奶奶这些年待我和言哥儿、瑶姐儿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怎么会存心使了这些阴招来?说不准是身边的婆子存了坏心。”

    裴景诚听后则只是叹了一声:“你们大奶奶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她身边的婆子和丫鬟都和她不是一条心。”

    他自觉亏欠了方氏,便又将自己名下的几处田产赠予了她,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寻个公道。”

    说罢,裴景诚又扭头呵斥白燕道:“掌嘴三十,罚半年月例,奴婢怎可私下议论大奶奶的是非?”

    前一秒他还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下一秒却又重重责罚了白燕,连方氏都怔愣了许久。

    若换了从前,世子爷早已去澄风苑给那苏和静添堵了,为何今日都在为她说好话?

    方氏不明白里头的缘由,她心里委屈至极,当下便要落下泪来,可是忖度着裴景诚黑沉的脸色,也不敢哭,只与白燕说道:“快出去领罚吧,你这般胆大,我如何再敢差使你?”

    白燕被这等变故砸的懵在了原地,待回过神后,也不敢哭,便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第11章 心悦

    回了澄风苑后,苏和静果真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

    翌日醒来之时,冬吟已候在了床帘帐外。

    “是太太回来了?”苏和静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娇艳似玉的面容。

    冬吟点点头,连忙上前将苏和静搀扶了起来,低声说道:“太太发了好大的火,大奶奶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左不过是将这管家之权交出去罢了。”苏和静对镜梳妆后,用脂粉压了压自己的红肿的双眼,这才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罗衫裙。

    庞氏的怒火在她的设想之中,这一回方氏小产一事的确是有几分蹊跷,偏偏又是在自己大张旗鼓地送去了那些药材之后。

    幕后黑手可真是好心计,既损了方氏的孩子,又给她泼了脏水。

    眼下她还真想不到法子把自己摘清楚,若庞氏苦苦相逼,她也只能迫不得已地将管家之权分出去了。

    思及此,苏和静便驻足停在了内花园西侧的水榭旁,这儿是通往苍云院的必经之路。

    她回身与抱厦说道:“去前院和那些管事说一声,今日不必来盘账了,歇一日再说。”

    身后缀着的丫鬟婆子们俱都面面相觑了一阵,心里不约而同地涌上了些疑惑之意。

    为人老实忠厚的白嬷嬷率先开口问了一声,她从前伺候过苏和静的生母,说话很是有些分量:“大奶奶此时推了管家的事儿,岂不是遂了大太太的意?”

    苏和静朝着白嬷嬷眨了眨眼,见她佝偻着身形,额上又渗出了些密汗,只怜惜道:“嬷嬷身子不大好,又何必非要跟着我出来?”

    冬吟也笑着搀扶住了白嬷嬷,说道:“嬷嬷有所不知,咱们府里人事繁杂,便是大奶奶这样聪慧伶俐的人,初管家之时也闹出了不少乱子,又何况是二奶奶?”

    白嬷嬷这才回过味来,与其让庞氏和小庞氏乌眼鸡似地盯着苏和静,倒不如以退为进,将这管家之权分出去。

    且分给小庞氏的必是那些面上瞧着省力,内里且繁琐不堪的活计。

    待她闹出乱子之时,便是小庞氏不肯将管家之权交出来,老太太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和方氏不一样,她有人可以依仗,我却只能靠我自己,这管家之权,我是半步都让不得的。”苏和静敛起了笑意,神色坚定地说道。

    抱厦与春染听了这话都心口一酸,劝道:“大奶奶何必自降身份?那方氏如何比得上您。”

    “自降身份?在这端阳侯府里,我如何比得上她?”苏和静如此自嘲道。

    主仆一行人绕过水榭后,便走上了九曲十八拐的回廊,堪堪走了几步,便与裴馨恬迎面相撞。

    裴馨恬年仅十八,因着接连遇上了两次国丧,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她生的还算端秀,一双小鹿似的灵透大眼,白如凝脂的肌肤,不点而粉的薄唇,行动间很是有些贵女气派在。

    庞氏极为宠爱自己这个幼女,屡次外出交际也是为了给爱女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裴馨恬自小备受宠爱,在婚事上又有些不顺遂,便养成了个刁钻刻薄的性子,苏和静嫁进端阳侯府后,可没少在这个小姑子手里吃过暗亏。

    苏和静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是一派热络,笑道:“恬姐儿可是要去看望祖母?”

    裴馨恬的脸色本怏怏不乐的很儿,瞧见了苏和静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后,黯淡的眸光不由地一亮,只听她欣喜地唤道:“嫂嫂。”

    苏和静:“……”后脊背有些发凉。

    裴馨恬可从没有对她这么热络过,苏和静心下一阵疑惑,只道:“三妹妹是要往哪儿去?”

    裴馨恬上手亲热地环住了苏和静的藕臂,撒娇扮痴道:“嫂嫂可有空?恬儿有些要紧话要与您说呢。”

    苏和静浑身上下起了无数层的鸡皮疙瘩,刻薄的小姑子忽而变成了这副样子,她心里吃不准裴馨恬是个什么样的章程,便敷衍道:“只是太太在苍云院等我……”

    若换了从前,这般婉拒的话语已是触怒了裴馨恬,她定要尖酸刻薄地暗讽苏和静一回。

    可如今的裴馨恬却只是沉默了半晌,随后则又收紧了环着苏和静的手,道:“我陪着嫂嫂一起去罢。”

    苏和静心中愈发纳罕,可她一个做长嫂的,难道还能拦着她们母女相见?

    去往苍云院的路上,裴馨恬好似一只聒噪的云雀一般缠着苏和静问东问西。

    问到苍云院的院门前,苏和静总算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步。

    裴馨恬问的皆是郑宣的家事。

    从前段时间大长公主办的落花宴到郑宣庶妹嫁去的岭南王家,再到郑宣如今尚未娶亲一事,话里话外皆是少女情思。

    苏和静立定后,自头到尾认真打量了裴馨恬一番,见她面有淡淡嫣红,心里又是一阵惊骇。

    “郑小公爷为人正直和善,与三妹妹极为般配。”苏和静直截了当地说道。

    裴馨恬双颊红润如腾云偎霞,却也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一般羞得抬不起头来,只听她道:“嫂嫂可会像旁人一般嘲笑我?我婚事不顺,小公爷他也至今未娶……”

    苏和静正欲回话之时,庞氏房里的嬷嬷已探出了半个身子,她便止住了话头,携着裴馨恬一起进了正屋。

    庞氏早已等候多时,本欲在苏和静进屋前给她一个下马威,方才提起茶壶欲往地上砸去,却瞥见了苏和静身后的裴馨恬。

    庞氏惊呼出声道:“恬儿?”

    茶壶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把苏和静和裴馨恬俱都吓了一跳,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屋,裙衫皆被落地的茶壶给溅湿了大半。

    庞氏立时便上前去瞧裴馨恬的脸色,又让人扶着她去屏风后换件衣裳。

    苏和静便没有这般好的待遇,她早已习惯了庞氏这样下人脸面的作风,只面不改色地说道:“儿媳见过母亲。”

    庞氏只顾着替裴馨恬收拾衣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

    裴馨恬好端端地被砸了一裙子茶水,便没好气地埋怨了庞氏几句:“母亲的气性也太大了些,平白无故地砸什么茶壶?”

    庞氏理亏,便道:“谁成想你会与你嫂嫂一前一后地进我的屋子?”

    说罢,庞氏也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在下首默不作声的苏和静,这个幼女乃是她老蚌生珠的宝贝,自小便娇宠不已,与她这长嫂素来不对付,今日怎会一起来了苍云院?

    好不容易才换好了衣裙,裴馨恬的兴致也去了大半,只问道:“母亲有什么事便快些与大嫂说罢,说完了我好带着嫂嫂去我院里叙叙旧。”

    庞氏对自己这个骄矜的幼女素来没什么脾气,便只得把心内的火气发泄在了苏和静身上,只听她道:“你嫂嫂日理万机,还要惦记着暖香阁的事务,如何有空去你院里浑玩?”

    裴馨恬从前看不上苏和静,可却更瞧不起婢女出身的方姨娘,闻言只是撇了撇嘴。

    苏和静淡然一笑,仿若根本没有听见庞氏的酸言酸语:“母亲说笑了,今日晨起时我便觉得全身乏力,可见是身子有些不适,若是二弟妹不嫌操劳的话,便让她帮衬着我管些家事吧,我也好松泛些。”

    垂首静默的小庞氏猛地抬起头,望着苏和静的笑颜久久不能回神。

    她竟这么轻易地就放权了?

    庞氏也惊讶不已,自她知晓了方氏滑胎一事后,心里便在盘算着该如何从长媳那里夺来管家之权,她筹谋了不少手段,却连一样都没使上。

    也并非是她这个婆母不讲人情,实是她的母家庞氏如今千疮百孔,连世家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她的侄子又闹出了一条人命,起码得填进去一万两银子才是。

    老太太早已恼了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有让小庞氏管家才能补贴娘家几分。

    既是苏和静识趣,庞氏也懒得刁难她,只按例敲打了几句:“既是身子不适,便要好生保养些,早日为诚哥儿开枝散叶才是正事。丛儿,你便替你长嫂管些家事吧。”

    小庞氏喜出望外,握着扇柄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母亲放心,我一定好生帮着长嫂管家。”

    “二弟妹,一会儿我便让冬吟将大厨房采买的账本令牌送去你院里,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你便使人来问我。”苏和静和善地与小庞氏说道。

    坐于上首的庞氏如今是当真舒心了,精明刻薄的锐眼里拂过几分笑意,方姨娘落胎一事也不再提了,只笑着说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早些年进宫时太后赏了我支红玛瑙簪子,你便戴着顽吧。”

    今日她这长媳也太知情知趣了些,竟舍得将厨房采买的活计交出来,这可是油水最厚的地方。

    苏和静笑着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红玛瑙簪子,便笑着谢过了庞氏的赏赐,又与裴馨恬说道:“三妹妹肤白年轻,许是比我更适合些。”

    庞氏爱怜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幼女,心里愈发熨帖,她这幼女出身、样貌、性情皆是无可挑剔,只是在姻缘一事上运道差了些。

    女儿如今的心思她也知晓了些,只是那郑小王爷和大长公主素来眼高于顶,只怕是瞧不上女儿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