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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家的小相公 第37节

    错把潮热当发热,还拿针扎通了他家锦哥儿的所有经脉,当场潮热难耐地去撕扯他,害得他家锦哥儿只能招他这个草药大夫当赘婿。

    他不让他考功名,以后相中过锦哥儿被他拒绝的那些人家问锦哥儿找了个什么夫婿啊,一问,哦,一个草药堂的大夫啊。

    想想锦哥儿多难堪啊。

    况且,他让他考功名,害了他吗?有他这个县令岳父,别的什么不说,只要他考上进士,同样让他当个一县县令,总比他一直是个草药堂的大夫风光吧?

    盛致远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段祐言不喜欢!他不喜欢当官!

    出生在一个以开药堂为生的人家家里,从小就耳濡目染接触草药、治病救人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长大以后也要像爷爷、爹爹那样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把自家的药堂发展成一家医馆。

    甚至为了学习医术,他不惜到别的医馆当学徒,二十三岁还未娶妻。

    如果不是那天他帮师父去到县令家,为县令家的哥儿诊治,他也不会……

    段祐言听完盛致远的话,拿医书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在错愕中:“……什么?……还要考?”

    他已经两年没有学习医术了,要是再荒废几年,他这辈子就跟当大夫彻底无缘了。

    看他这样,盛致远哼哼道:“我是你我就继续考下去,考到当官为止!”

    “爹!”别说段祐言了,盛云锦听完都觉得生气,“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考到秀才就可以了!”

    “你要是只甘心当个秀才夫郎,不介意别人笑话你,就随便你!”盛致远看了他两一眼,气哼哼地下车了,看到他两就烦,他宁肯下车走路。

    盛云锦简直都快他爹给气死了,他这是想逼死段祐言么?!

    “阿言,你别听我爹瞎胡说。”盛致远一走,盛云锦抓住了段祐言的胳膊,“你是你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被我爹的话给影响了。”

    要怪就怪他不好,要不是他的潮热比常人提前了两年发作,也就不会害得段祐言这么痛苦地入赘给他。

    “要是……”一直以来支撑着段祐言的信念跨了,他抓着马车边缘的地毯,嘴里一直念着“要是”两个字,却始终没有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要是他那天不曾去过县令府就好了,可要是他不曾去过县令府,他这辈子都与锦哥儿无缘了。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夫郎,两边都难全,段祐言被这世事无常割据得肝胆俱裂,行尸走肉般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且不说段祐言他们走后,裴望舒几人是如何面面相觑,一脸蒙圈的。

    就说,那日夜里,盛致远走后,宋云帆再回到批注房,看着满案桌的试卷,脑袋里一直回忆着盛致远的话。

    盛致远的恩师要致仕了?

    盛致远的恩师何江海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翰林院里的一个侍讲,一个从四品的官,负责给皇帝和太子讲学的。

    平日里很不起眼,也没什么实权,能收到盛致远这个学生,还是因为盛致远科考那届,他正好是同考官,盛致远又是个尊师重道的,进了翰林院时常去拜访江河海,一来二去,两人熟识过来,渐渐的和真正的师徒情谊也没什么两样了。

    缙朝才开国四十五年,当今又靠的那样一个方式上位的,并不爱听讲,太子更是有专门的太傅教学,江河海这个侍讲学士天天在翰林院里坐冷板凳,连盛致远去吏部都帮不上什么忙,后来盛致远被降职到平溪县当县令就更是鞭长莫及了。

    但他要是要致仕了,可又不一样了!

    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讲师,虽然天子压根没听过他几堂课,但是人家无功无错到致仕,天子也不可能不全人家颜面。

    像升个品级派人大张旗鼓地送回乡荣养这些就不说了,一般在致仕前,天子都会问问致仕的老臣有没有看好的小辈接替他的工作,或者问问他的后辈里有没有出众和他眼缘的。

    只要不是溜须拍马、纨绔恶劣之徒,天子多多少少都会给个面子,升的升,赏的赏,也算是给老臣面子了。

    要是他接下盛致远的橄榄枝,提前在江河海致仕前给他家乡先送一块他这些年的功德碑过去,江河海一高兴在圣上替他美言几句,他的升迁之路就有望了。

    不是宋云帆想溜须拍马,官场上都这样,人家老臣致仕谁不给几分面子,就连天子都要给老臣做脸,他们这些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劳财伤民,天子才不会管。

    他被发配到这昌南来做了三年学政,对朝中之事,知之胜少,像江河海要致仕这种消息,除了盛致远恐怕还没几人知晓,他能赶在人家致仕前巴结一番,怎么都能吃口肉。

    一块碑文,又花不了什么钱,被人接发都不够给言官塞牙缝的。

    而代价却只是要他公平审卷而已,盛致远真是给他送来了好大一个人情!

    宋云帆想不心动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忙把盛致远给他看过的那哥婿字迹那篇文章给翻了出来。

    那字太好认了,歪七扭八,跟狗爬似的,不就是他看得眼睛都看疼了的那篇文章么?

    他在判落的那一叠试卷里把他扔了的那份试卷重新找了回来,很努力地去认认真真地把这份考生的答卷重新看了一遍。

    “……嗯,不错!不错!”虽然字写得是真的丑,但是对答如流啊,破题思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颖。

    证明这位学子学问非常扎实,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才能够把题答得这般流畅,难得的是他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他的破题思路也很巧妙,让人耳目一新的那种。

    不怪他岳父为他如此奔走,要是他的答卷写得这般好,最后却因为字丑落卷了,确实很难受。

    “……这篇捡回来吧,”宋云帆把试卷举起来交给学正、教谕两人,想了想道,“就挂个车尾吧。”

    毕竟只是答得好,字还是丑的,也不能做得太过。

    教谕和学正两人见宋云帆又把这篇字丑的文章给捡了回来,不解地问道:“大人,你不是说,他的字太丑,等他再练两年么?”

    宋云帆:“……”

    “他的题答得好,突然又觉得,”宋云帆被下属这么一问,自觉自己方才话说太满,使得自己脸疼,但好歹段祐言的这份答卷还答得尚可,让他保住了一丝颜面,“他这字,不是那么的丑了。”

    学正:“……”

    教谕:“……”

    行吧,你是大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在曾录的名单末位,写上这位考生的名字。

    每个府每年录取秀才的名额都是有定数的,一般在百名左右,不过永安府地偏,每年参考的童生才两三百名左右,能录取的也只有五六十名。

    今年的题出的难,他们到现在就挑出了一二十名,整张纸都还空着好大一截。

    解决完盛致远的事,无事可做的宋云帆又想起碑文的事来。

    这送碑送碑,也不能仅仅只是送一块碑吧,这碑文和字迹也是至关重要的。

    好的碑文能流芳百世,太普通了,也达不到拍马屁的功夫啊。

    这个节骨眼,他上哪里去找个能把碑文上的事迹写得感人肺腑的人?

    昌南地偏又没什么文人墨客,苏州倒是有,可这一来一去,太费时间,而且太明目张胆,岂不是让所有人知晓他要拍马屁的事了?

    得低调行事!

    还是得在昌南附近打转,可是昌南哪有这么有灵气的文人……

    宋云帆想到这里突然顿住,把他定好案首的卷子拿起来看了看,又把第二名他觉得文章有灵气的拿起来反复看、反复对比。

    这次他看出点儿门道来。

    他定的这位案首,诗词歌赋都写得不错,但是匠气十足,就像是有人拿着尺子,按着他们苏州府人的喜好在写。

    而他定的这位第二名,他除了文章以外,其余地方都灵性十足。

    诗词歌赋虽然写得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都写实纪实,乍一看平平无奇,再细细品读,却是回味无穷。

    就像同样都是诵雪,前案首只是诵雪景,而后面这位以雪喻人把贫寒人家那种寒冬腊月的凄苦写出来了。

    前面是遣词造句优美让人读之心生向往,后面是写实记实全是真情实感。

    宋云帆慢慢的看,细细的品,将这位考生的卷子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入迷。

    “好啊!好啊!写得可真好啊!”看完后,宋云帆又看了一遍。

    这跟他们苏州府千篇一律的答卷完全不一样,全篇全是真情实感,没有一句废话,虽然遣词造句不如苏州人用词美,却每个字都犹如点睛之笔。

    能让文人感动,也能让百姓落泪。属实是不可多得好人才。

    只要踏实进学,以后官位定不在他之下。

    这次他不仅仅是冲着想要这位考生给他写碑文,而是真心实意地将先前填上去的案首划掉,重新把这位考生的名字写了上去。

    这碑文的事可以教给新案首,那刻碑文的字呢?

    宋云帆敲了敲桌沿。

    他其实很意动他先前爱不释手的那卷字,江河海年纪大了,送太锋利的碑文字给他,他未必喜欢,也未必能够留意到。

    而其他柔的字体,又太柔,软绵绵的显得一点都没有威严,刻在碑文上不伦不类的。

    许怀谦那首字就刚好,不柔不刚,恰到好处,还能平和心静,最适合这种老年人了。

    可惜,那篇文章他看了不下于数十次,委实找不到增录点,不然他肯定录取了。

    宋云帆想到这里,又被那手字给勾得心痒难耐,把地上落判的考卷又抱了起来,重新找起那篇字来。

    ……嗯,让他再欣赏!欣赏!

    结果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篇字了,好似那篇字,不存在似的……

    他心中一慌,忙把判落的考卷又重新翻了一遍,急得他满头大汗,拍案向下面的教谕问道:“我字呢?!我字呢?!”

    下面的教谕也是一脸懵:“大人,你的什么字?”

    “就是我拿着看了好几天的那篇!”宋云帆快要急死了,这种越是想看,越是看不到的感觉最折磨人。

    “大人不是说他除了字好,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么?”教谕偏头好奇地看着宋云帆着急的模样。

    “本官想再看看!”宋云帆想到他看孟方荀的试卷看第二篇才看出门道来,没准把那许怀谦的文章再看几篇,也能够看出一点进取之处?

    “那可能是被下人抱去库房封存了。”像这种判落的试卷都会在考院里封存起来,便于以后有个什么转变,好随时查阅,不过也有运气不好,下人偷懒没放好,被雨水给打湿被太阳给晒没字迹……

    他话音还未落,宋云帆就急步出了门,急急忙忙向库房奔去,他记得昨晚刚下了雨。

    看得教谕目瞪口呆,这大人哪里还有平时大公无私,铁石心肠的模样,明明就是口是心非!

    考院的库房就不似查卷院那班严谨了,这里都是落判学子的考卷,若无意外绝无再抱回去重新审批的可能。

    因此一般除了几个懒洋洋的下人在守门,县里的主薄和县令都能随意查阅。

    宋云帆进入的时候,永安府的知县顾凤朝正拿着一卷考卷在细细查看,他也没在意,问过下人后在他们新抱来落判的考卷里翻找了一翻。

    还是没有!

    急得他都要朝抱考卷的下人发火了,注意到在旁一动没动过一直在看试卷的顾凤朝,走过去一瞧!

    嘿!这不正是他要找的试卷吗!

    宋云帆走上前把试卷抢了回来:“你怎么跑这儿看起考卷来了!”

    “我在判落的试卷框里找到的,”顾凤朝正看得入迷,试卷被抢,愣了一下,再一看到抢他试卷的人还是宋云帆,一脸怒遏,“你们都把这样的好卷子给判落了,可见世上竟是花团锦簇的糊涂官!”

    顾凤朝是查阅考生资料的,看看他们县今年的考生都答了些什么策论。

    他跟其他只想混日子的县令不同,他是真心想在县里干出一番成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