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托孤之重圣眷浓

    李世民叹息口气，将手中酒杯置于御案，走下殿来。

    径至李世勣身前，双手将他搀起。

    “你平生作为，就数这第三件最令朕佩服。”

    “臣自知有罪！”

    “不……”李世民转过身，回望金光灿灿的殿上龙床。

    “我被父皇和兄长所逼，遂有玄武门之谋。”

    “事前犹恐成事不足耳，曾极力拉拢过你，却被你义正严辞一口回绝。”

    “臣有罪……罪该万死……”李世勣颤抖不已。

    “不！”李世民厉声道。

    “为臣忠君，何罪之有？”

    “昔日你是李密之臣，忠于李密乃是正理；”

    “后来你是父皇之臣，自当竭力效忠父皇。”

    “谋杀太子、图谋逼宫，乃是犯上作乱，你义正严词拒绝就对了！”

    李世勣羞愧无地自容，恨不能晕厥过去——

    君臣讳莫如深二十余载，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至此捅破了。

    他长叹口气，难得敞开心扉道：“只怪臣愚昧，未能早识真龙明主。”

    “真龙明主？”李世民惨然一笑。

    “当年朕不过是好勇斗狠的莽夫，平心而论，明主、真龙什么的未必见得，不要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只怕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啊！”

    “若非玄武门之痛时刻萦绕于心，朕焉能时时克勤克勉，励精图治？”

    “说穿了，是朕在忏悔自身弑兄屠侄之血腥罪孽啊！”

    说到此，他痛苦地紧闭双眼，手抚胸口，满脸凄惶之色。

    李世勣见他神色凄楚，乃朗声道：“陛下得位虽有偏颇，但二十年来以天下为己任，拓地四海、宽仁爱民。”

    “上无负于皇天后土和先帝，下无负于黎明百姓，功德已百倍于过，又复何愧？”

    李世勣声若洪钟，慷慨激昂，完全是肺腑之言。

    李世民一见李世勣及此，心中暗暗高兴——

    可把你的英雄气概给激出来了，钢锋凛凛隐而不露，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徐懋功！

    他故作苦恼地慨叹道：“子夺父位终究不妥，正因为朕先开此恶例，三子一弟才欲争相效仿，未尝不是朕之过误导了他们。”

    “父皇，您不必为己揽过太甚，有些人偏不当人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我又如之奈何？”一旁太子李治此时赶紧诚挚进言劝谏道。

    话说开，心结已解，李世勣也是压抑太久了，借此机会，干脆直抒胸臆：“太子殿下之言甚善，无德而欲谋其位，那就是谋逆，自作自受！”

    李世民愁眉渐展道：“说得好！能替朕解忧者非卿莫属。”

    “来来来……你陪朕痛饮一番，一醉解千愁。”

    “遵命！”

    玄武门之事压在李世勣心头二十余年，今朝一旦被说破，他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过，李世民、李治和主父幕三人一直都在虚斟假饮，只为今番有意要算计李世勣一番。

    尤其李世民嘴上还在不停说着他以往的功绩：

    “卿之骁勇冠于当世：击杀张须陀，追斩辅公袥，在大漠破突厥，慑高句丽于辽东，横扫漠北擒获酋首……战功赫赫无人可及。”

    李世勣喝醉了，酒后张狂，没了平日谨小慎微之态：“臣为天下大将，知道用兵以救人生死。”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好个用兵以救人生死，正合保大安民之德！”李世民拍手称快。

    “朕平生用武便是要救黎庶脱水火，你这番话却是金石之言。”

    李世勣豪放道：“陛下数臣三大幸事，殊不知能追随陛下这样的明主，才是人生最大快哉。”

    “不错，大丈夫生平之快何逾于此？”

    说到此李世民话锋一转：“只恐朕百年之后，这天下将何去何从……”

    李世勣高声嚷嚷道：“不可，不可，陛下何出此言？万不可就此颓废！”

    “人终有一死，我也不能例外，”李世民忧虑复盛。

    “唯恐太子不堪，百年之后国不得安。”

    “英公，治天资愚钝，年轻识浅，才疏德薄，恐日后难继大统，为天下主。”

    李治接了话，对李世勣道：“天可怜见的，父皇也是感念我这不肖子，日夜为我操心，呕心沥血，忧虑不已啊！”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实属保家守业的最佳继承人选，又岂会毁了大唐社稷。”李世勣切中要害道。

    李世民耐心解释：“我不是怕他走歪了，而是怕他太软弱可欺，有人欲擅我儿之权，篡我李氏天下，又怎奈何？”

    “哼！”李世勣猛地一拍面前案桌，竟不觉一时用力过猛，将整个案桌都拍塌了下来。

    “哪个胆敢如此胡作妄为？我第一个定饶不了他！”

    李世民顿时满面喜色，浑身来了精神头，欣然踱步至他身前：“若此人身居宰辅，权倾天下，非寻常之辈呢？”

    李世勣双眼一瞪，凶光毕露：“莫说贼子身居宰辅，便是天神下凡，大不了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力保太子殿下坐稳江山，绝不敢有负陛下。”

    “多谢英公对孤如此看顾，治定当永生感念不尽！”李治立即长揖向李世勣拜谢。

    李世勣连连摆手，要避开李治向自己行大礼：“使不得，使不得，太子殿下折杀老臣……”

    却被李世民一把攥住他的手：“实不相瞒，朕正有件身后事托付于你！”

    “啊？”李世勣闻言猛然惊出一身大汗。

    “朕今日就要委你托孤重任——日后朕龙御归天，你保我儿坐稳江山！”

    李世民苦心孤旨：“满朝文武谁有你智谋勇略，又有谁比你更重情义？将来你又岂会有负于朕？”

    李世民说罢竟倒退两步，郑重其事向李世勣深深施礼。

    “使不得啊……使不得……”李世勣吓得举止失措。

    “望卿万莫推辞！”李世民又再次作揖施礼。

    并回头当面吩咐李治：“吾皇儿，日后有英公，足可保你稳坐江山无虞。你事英公，当如事父皇，永不可背信弃义！”

    李世勣惶恐无地，双手抱住李世民大腿：“折杀臣了！只要陛下有令，纵刀山火海，臣万死不辞！”

    李世民眼中亮光乍现：“这么说来你终于肯答应朕了？”暗夜残花的大唐：天机道师执宰女帝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