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輓歌篇 第一章 暮色的晚宴 1
屋外颳起了阵阵大风，是这个时节少有的现象，这一刻雾刃提高警觉，顿在书柜与纱窗的附近，但他绝对不是想要好好感受从窗外吹来的清风。 他眼睛一闪，抓好了时机对书柜的死角发起攻击——然后这场长达七天七夜的漫长战斗总算结束了。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闹鬼？」 雾刃揪出躲在黑暗角落的小傢伙，嫌烦似的回头瞪了藤祈未末，连一点抱怨都不想说了。 「……在……在没有看到真面目前，女孩子就是会怕这种东西嘛。」 出于无可奈何，雾刃才会接下这个任务，毕竟藤祈家离他家蛮近的，要是哪天灵异事件影响到他的生活也不得了，死别人就算，哪能害到自己。 男神这种生物，不只是行为与长相，就连生活健康也很重要！维基百科是这么说的。 雾刃再次确认了自己手中的玩意，是个六岁左右的小妹妹。八成是哪天他们在路上遇到，看上了雾刃的俊脸，才想方设法要雾刃注意她吧。 如果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不过，很可惜，今天的他既不会赏赐签名、握手，更不会做出任何回馈粉丝的行为。 这次的委託是被逼的啊。 要是他的尊严能一再被出卖，男神也不会这么值钱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 「这手是什么意思？」 雾刃毫无预警，摊出自己的右手掌： 「给钱。」 我已经帮你了，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了。根据劳基法，委託人有义务要给受雇者相当的报偿。 「去和你的上司要吧！灵异组合的薪水都是政府发放的吧！我请你吃一顿总行了吧！」 「算了，长得帅就是一种罪过，未未。」 雾刃将熟睡的少女安置在一边的床上，撩起刘海稍稍自嘲。 「是未末啦！真是讨厌，我都已经当老师了，还将以前的绰号说出来。」 顶着不能再纵容下去之名，誓言讨回来一般，这个女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自己一套的反驳理由。 这么说来，要是自己一直计较，也是有损男神的尊严。 男神应该不只是外表、气质与表现，肚量方面也是一等一中的一等。简单来说，男神是全人类的表率，任何事情都应该向他们学习。 那么，放手吧。 「这次的工作只有这些吧？那我可以走了吧？」 「……嗯，还好对方只是恶作剧，这样就不用麻烦憧那了。」 「妖怪这种异生物与人类相近，毕竟他们是人类死后无法成佛的產物，但他们在一般的常态下，与人类无异，正常人难以辨识，也因此容易大意，让他们有机可趁，虽然他们这么做情有可原，为了觅食啊，妖怪的主食就是人类啊。」 其实未末遇到的这种事件，也不是一般事件，虽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近乎常识的事件，不过要是放着不管，只会日益严重。 骚灵现象——政府是这么正名的。 妖怪无论有无意识，都会在平时释放一种名为瘴气的阴气，这种气体一般肉眼不见，唯有同为妖怪的同类能够感应，但长期下来，不断在同一个空间上演同样的戏码，就会攀升到一定浓度，到时别说普通人类，像雾刃他们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业内人士，也无法倖免。 只不过，到了那种时候，也算是某种末期症状了，感冒、精神委靡，甚至嗜睡症等，因为阳气渐渐被其吸收，体力急速下滑，接连以各式各样的病症造访，直到步入死亡。 这么一来，妖怪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以人类为主食——可不是玩笑，所有妖怪攻击人类的事件，九成以上都是因为有这个必要。毕竟他们不攻击人类，他们也活不下去。 现在雾刃已经替未末揪出引发整起事件的罪魁祸首了，但还不到让未末脱离难关的地步，只要这名妖怪没有离开藤祈家，未末一样会渐渐被这些瘴气吞噬，成为他们的同胞。 至少要让房屋净空个几天，保持空气的流动，并确保不会再有下一个无故混进来的妖怪吧。 人类是不可能忍受得了妖怪的，无论身体或心理方面，不管妖怪的成因是什么，他们与妖怪的抗战，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所以，才需要他们这些灵异组合。 顺带一提，雾刃会这么清楚，不单单他是专业人士那么简单，因为他每天都在与这样的风险对抗。 话说回来，被他揪出来的妹妹，怎么看都是人类，莫非…… 未末思考了一会决心站出来说： 「雾刃，你可不可以别再从事灵异组合的工作？也不要再以七十二公爵为目标了？」 「什么？」 「那并不是政府任命，而是透过考试才能争取的，只要你别做，对你的日常生活也有保障啊！这可是拿命去搏的工作。」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彷彿地板都能感觉到雾刃的愤怒而颤抖，外头的风铃不断摇曳，雾刃的双眼紧盯未末： 「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难道你要我笑着谅解吗！给我搞清楚了，未末，我是个復仇者。这件事自七年前起就注定了！在我杀了憧那之前，我就是为了復仇而活。」 「……」 「保障？像你这种家庭美满，爸妈健在，又有老师这份稳定工作的收入，看不起我这个孤儿，因为不得已而走上的这条路吗？」 你根本没有资格评论我。一旦说出口，就不可能停下： 「与其要我靠着政府补助，当个普通高中生，过一天算一天，不如让我以命相搏，说不定还能拼出属于我的一片天！但要是不幸死了，那就算了！因为那也是一种解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况且，我这么做又没妨碍到你，少管我的间事！」 宛若象徵着雾刃心情随话题而波动，周围相继传来不详的震动，玻璃柜的陶製娃娃发出悲鸣。 「雾刃！」 憧那于房门探了头，表情认真地示意某件事。 「我当然知道。」 夕阳的馀辉慢慢挥别这个世界，黑暗将开始滋润大地，虽然对方能获得地利，我们这边可也有能应战的道具。 「妖怪在夜晚能够得到环境适应力，黑暗中依然视线清晰，本来就比人类巨大的力气，也会变得更强大，然而你选错对手了！我们这里也有一隻妖怪！这就是灵异组合！一人一妖的组合！为了迎接这种状况，我们才会在这里！」 握紧拳头，雾刃一番澎湃的演说之后，以这句话做总结： 「憧那，接下来是你的场子了，准备战斗！」 瘴气填补整个卧室，妄图成为这个空间的支配者。人类难以承受阴气的扩张，未末的脸色已经变得苦涩。 「未末，你退下，这里已经与你无关了！」 但也不能让未末一人在这栋屋子瞎晃，因为还不知道对方的藏身处，雾刃正试着以双眼捕捉对方的动向。 一般妖怪拥有两种面貌，一种就是如憧那这样，是人类的姿态；另一种则是瘴气型态。 人类样子是妖怪接近人群、偽装人类的最佳状态，通常妖怪都会维持这个面貌以利之后的行动。 瘴气型态——顾名思义就是气状。不只是妖怪会在无意识释放这些对人体有害的气体，他们本身就是瘴气，能够透过这种力量做出许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当妖怪进入这个状态，即使是灵异组合也难以掌握其正确位置，无法正确打击对方。 这下真的麻烦了，别说对方的实力或任何情报，雾刃连对方的性别都不能确定。 而且，又是在对方活跃的舞台……夜晚。 「雾刃，给我你的血！」 千钧一发之际，唯有憧那能冷静判断。 「吵死了你这傢伙，别以为你与我的适性好，就能对我发号施令。要多少就儘管拿去吧！可别被抢走了。」 雾刃拔出小刀，轻轻一划自己的手指，鲜血飞舞于空中，果不其然，一语成讖，除了憧那，来路不明的妖怪也被引了过来。 突然间，成了憧那与对方的速度竞赛。比谁更快抢到雾刃的血。 话虽如此，双方的理由却不尽相同。 明明都是妖怪，对人血的需求应该不必区别谁是谁。 然而，事实上就是这样。 所以雾刃看也不看，就能猜到这场角逐会是谁胜出。 「好，雾刃，我收下了！」 当憧那经过雾刃的血，随即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飢饿的第三者只能换来食慾上的空虚。 憧那的双眼变了色，神情更加认真，虽然动作停下了，这却是以静制动的前置作业。 「在那里！」 憧那一个飞踢，便衝往另一个方向，挥出一拳后就听到了不甘心的哀嚎。 因为憧那的开场，对方不得不吐出人类的面貌，但不管对方的长相如何，雾刃都不会客气，而赏了对方一记侧踢。 「唔……」 对方按着被雾刃痛打的地方，已经慢慢採取了低姿态，没有要抵抗的意思了。对方的年龄与憧那看似相仿，但健康与机动性都很生疏，这就是野生妖怪的性质。 「赢得毫无压力啊——那是当然的，因为妖怪吸食人血除了能维持理性，另外也能获得更强的力量，而现在的憧那从里到外都很有精神，所以她才能超过你，得到我的血，并全数转成力量……然后打倒你。」 「……」 「野生妖怪虽然还保有生前的个性与习惯，不过由于连填饱肚子都会出问题，所以他们只会被感兴趣的事物吸引，如血液、瘴气或过于庞大的人类阳气，是家常便饭。」 这隻幼女妖怪忍着没有哭泣，不想认输地死命憋着。顺带一提，不知为何，当妖怪体力衰退时，都难以保持瘴气的样子，可能和他们生前是人类这点有关。 「所以当灵异组合执行任务时，最基本的战术就是搬出自己的血，一来能提升伙伴妖怪的力量，也能顺便钓出来路不明的妖怪。」 尤其是在追捕搞不好连自己已经死了还不知道的妖怪。 对于雾刃精闢的解说，未末冷冷地替外人吐槽一句： 「雾刃，人家还只是小孩，你为什么要用一副看笨蛋的表情看她？」 「我没有一句话是随口胡说的，当看到了一个需要人们投入精力、物力的社会需求又浪费糟蹋后，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直到我成为榜样。这得最终归于百分之一的努力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坚持。」 「是死脑筋和自恋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看来未末就是难以信服雾刃的真理，实在教人无语问三天。未末嗤之以鼻。 「而且，刚刚你有做什么事情吗？」 「好啦，你们别吵了。」 而憧那也总是跳出来为他们圆场。 「憧那，你太宠他了啦。这个时候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他才会懂。」 这个青梅竹马到底是在给憧那耳提面命，还是某种宗教的洗脑仪式？ 「没关係啦。雾刃，你就先把她捉起来，等一下就可以回报政府了。这是你这三个月里，唯一完成的任务耶。」 看吧？憧那可是站我这边的，所以未末补了尾刀： 「也是这学期最后一件吧？」 未末趁机调侃，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