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5 灾难的预感

    「麻烦请你多放一些心思在雾刃的身上。」

    「雾刃……」

    那是——那天在家睡觉，不断吵闹的孩童？

    「哪怕你再怎么故意地无视，雾刃是我们孩子这点都不会改变。」

    立雾想要回嘴，却变得没有勇气，难道是被羽切的气场震慑了？仔细想想，这是她第一次看过羽切这个样子。莫非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立雾，你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个叫憧那的女儿，还声称七十二公爵是你的孩子，但那都是取决于雾刃这个孩子。因为你有孩子，才会有身为母亲的自觉与意识，但你却从没对雾刃付出、关心过，你都不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怪吗？」

    「这……」

    「所以你透过沉迷于研究与技术，忘却雾刃这个对你来说是烦恼的烦恼，我不认为这样的你有错，因为那是你的选择，但你也别忘了——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是吗？

    「我话就说到这里，立雾，你好好的想想，我今天所说的每句话语。」

    立雾的思考停止了，内心也在剧烈灼烧，可是事到如今又能为雾刃做什么？正如羽切说的，她不曾对雾刃尽过母亲的一面，现在才做又能成就什么？

    ——不管了。

    若不是雾刃，她不会享受到成为母亲的瞬间，是那个小鬼让她有了成为母亲的感觉。

    先做了再说，任何的事情都是这样，不做才会后悔！

    翻动电脑，查阅所有与母亲有关的资讯，立雾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时间与资源，在亲自上阵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是怕到时漏气。

    于是，彻底让她与雾刃的母子关係破碎的那天来了。

    由于雾刃已经是学生，又是平日，所以这天的白天他不会出现在家中，这样很好，这么一来立雾就能私下再演习一次——也就是做饭。

    身为一个母亲，会料理会家事，是再正常不过，但立雾根本不会，所以要是这样的她能烧一手好菜，给唯一的儿子吃，是不是就很厉害？

    衝着这点，说什么她都要改善与雾刃长年下来的疙瘩。

    练习的过程十分顺利，丝毫没有错误，也是託了莉莉丝教导她记忆的方法，让她对网路食谱一字不漏地全记下来，依样画葫芦地做出一模一样的美味料理。

    就在立雾沉浸于自己的表现中，家门被打开了，但只有脚步声与塑胶袋摩擦的声音。

    一定是雾刃。

    那个小傢伙，总是在家中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与亲人，所以已经对这个家没有热情，也不会说什么：我回来了——是吧？只可惜今天他估算错了。

    立雾今天会出现在家中，毫无疑问没有先知会他一声了，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不过，他应该已经先看见了吧？客厅方向的灯是开着的……

    「我早上出门忘了关？」

    ……小小年纪，就懂得谦虚！了不起，真的是我的亲生孩子！

    但是，之后的关卡你又要如何跨越？立雾站得直挺挺，还挺起了乾扁的胸部，迎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

    「……我是不是作梦？一定是这样对吧？」

    结果，雾刃将在踏进客厅的前一刻，止步了。母子的四目相交，让他不敢动弹。试着在口头上询问，没有得到答案，最终叹了口气，信服了吧——

    「我明白了——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还用怀疑？我就是你妈啊。」

    「胡说八道，我妈怎么可能会是香的？那傢伙臭得要死，简直和尸体没两样！」

    「……我特地在你这小子回家前，好好洗一顿澡，结果你却这么对我？」

    事实永远是残酷，理想只能存在梦境，虽然不知道谁说过类似的话，看来真是如此啊。不过，今天的主秀才不是这种东西，是更盛大、更值得人注目——

    「雾刃，你过来。」

    「……啊？」

    「过来就对了，你妈妈我今天可是为你准备了特别节目呢。」

    强拉着满肚子死水的雾刃，立雾首先能给他的就是这个——

    「你做什么？做什么！」

    极力想挣脱的雾刃，被强行放下背上的书包后，便被立雾丢上实验台，也就是厨房的餐桌——旁的婴儿椅。以立雾对这玩意的认识，小学生的雾刃用起来应该刚刚好。

    果不其然，雾刃已经起不来，腰身正好卡在婴儿椅的中间，踢腿只能达到左右摇晃的作用，也不会跌倒或摔下来。

    「坐好就对了，然后是这个。」

    端出放在冰箱的甜点，立雾将其放在雾刃的面前，雾刃傻眼一番：

    「这个……什么啊？」

    「还用问，就是你最喜欢的全穀鸡肉。」

    「这个一颗一颗的形状，怎么看都是狗饲料吧！」

    「快吃，这可是我花了很多巧思才弄到手的东西呢。还是说，雾刃，你想要妈妈餵你吃啊？」

    根本不顾本人的意愿，立雾将汤匙插进碗中，便一口塞进手无缚鸡之力的雾刃嘴里。

    之后，又是一番苦战，雾刃的脾气真不是普通的顽强，儘管奋战多次，依然不肯认输，但立雾也不会罢休，誓言今天一定要好好陪陪这个孩子！

    碗空了，雾刃很满足地嘴角不时渗出口水，翻着白眼。

    好吃到这种程度……就不枉费这几天的苦心了。

    但是，这不过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头呢。立雾哼了鼻音，得意地着手下一步，也就是主餐。

    「……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雾刃看见后，又是一连串的不谅解。但立雾也是很有耐心的，她选择指教。

    「这道料理也很不错吧。」

    「开什么玩笑啊！完整的一颗生高丽菜，你要给我吃这种东西？而且，我怎么还闻到酒的味道！」

    「这是俗称的生菜沙拉，废话少说，快吃就对了。你知道要让酒味均衡覆盖菜身的每个角落，要多用心吗？」

    这里，想也知道又是立雾的强行自作主张，之后的事情不用多想了，才刚歷经第二关，雾刃的身心已经饱受极度折磨，翻白了眼还口吐白沫。

    但是立雾还是没感觉到雾刃已经在累积怒气，持续对他又是车轮战般的身心凌迟，一直到最后一道的料理，才真正触发雾刃内心的导火线。

    「雾刃，最后就是你期待已久的压轴囉。」

    「不，我才没有期待。我不想和你玩了，赶快放我走。」

    立雾置身事外，沉迷在「新手妈妈」的世界中，她边说边快速搞定手边的料理，毕竟和前面有差，这是需要她下海的，白话一点就是「生鱼片」。

    现捕的淡水鱼，是她特地一大早跑了一趟鱼市场，得来的唯一战利品，只要这个能对雾刃的胃，所有的辛苦都不算什么。

    但她抓空了，泥鰍胡乱飞出热水锅，重重打在雾刃的脸上，原先爬出一半的婴儿椅，也少了立足点，害得雾刃连同泥鰍一起滚落地上。

    「雾刃！」

    「好痛……你干什么啊！」

    扔开活蹦乱跳的泥鰍，雾刃踢开脚边的婴儿椅起身，立雾已经看见他肩上的伤，那是摔倒撞到的吧，本人看上去整体没事——

    「不……雾刃，你等一下。」

    身为母亲，看见孩子受伤，除了要上前安慰，最重要的就是替他擦拭伤口。

    但立雾才一个转身，从流理台下方的柜子抓出医疗箱，一个不慎全洒了出来，其中的裁缝刀更是不小心飞出去，划开雾刃的右臂。

    痛楚与忍耐交融，起了相容性最差的化学反应，雾刃爆炸地说：

    「你在干什么，我不想再陪你玩了！」

    「没有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立雾想要解释，却只是在火上加油，因为在她慌乱手脚，极力冷却雾刃激动的情绪，翻倒了桌上的热水，眼看坠落的热水将打在雾刃的身上——她什么都不去做。

    对——包含推开雾刃，免得他受到三次伤害。那时候的立雾，只要肯做一定做得到，不，是非做到不可，只因为她是雾刃的母亲。

    滚烫的热水洒在雾刃的左膝盖上，雾刃没有惨叫，身体也如麻痺的大象，一动也不动，就好像那只是普通的冷水。

    只不过，那非得是热水不可。若不是热水，这句话的由来也不会成立：

    「你可以继续胡闹下去没关係，我可不奉陪，反正我想你也听不进去，但就希望你别后悔至今以来的所作所为啊。」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那天的事情经过与雾刃对她的无声抗议，立雾歷歷在目，一旦想起来就会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