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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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抬起来。” 冰冷犹如从地狱的缝隙中直冲耳膜的声音,让闭着眼睛原本就瑟瑟发抖的宋宝珠,还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人见宋宝珠咬着下唇,依旧不动如山,像是被激怒般地呵斥道:“我让你抬起头来!” 宋宝珠倏然地睁开双眸,眼角垂泪地抬着头望向前方。逆着光亮中的人影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宋宝珠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不怀好意的嘴角,无助就要溢出眼眶。 “把这几日教你的,再重复一遍。”那女声再度响起,虽多了许多的柔和,但于宋宝珠而言,亦是犹如恶魔的低吟。 宋宝珠跪倒于地上,身上不着一缕只能窘迫的双手环胸,蜷缩着双腿。却又害怕面前那人,不得不的仰起头来满脸的屈辱。 “奴宝珠,愿侍奉陛下。今夜,让陛下欢愉而度。”宋宝珠努力地抑制着喉头的哽咽,机械地说完了这一句话。 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宋宝珠的心入坠深渊。 “宋姑娘,像你这般的女子,便是送到床榻之上,也只会让人索然无味。” 带着嘲讽的声音伴随着羞辱的话语,一同响起在宋宝珠的耳畔。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片漆黑。 呼—! 宋宝珠猛然地睁开眼睛,贴身的衣物几乎被冷汗浸透。 宋宝珠抬头揉搓着突突直跳的额头,是了,现在的她不再是身在弥亘国,而是在前往骊国的路上了。 宋宝珠的侍女月奴看到宋宝珠已然醒来,关切的上前询问宋宝珠睡得如何。 宋宝珠被梦魇搅得心烦意乱,只能胡乱的搪塞过去。马车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宋宝珠掀开轿帘,倾泻进满车的阳光,宋宝珠不禁眯起了眼睛,努力的看着前方。 “姑娘,看样子,我们已经远离了弥亘国的边境了,再过一些,就到骊国了。”月奴也好奇的巴望着窗外的景色,像是回答着宋宝珠脸上的疑问。 但宋宝珠的脸上看不清究竟是悲是喜,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漠不关心的放下了帘子。 队伍中传来原地休整的信号,多日的连番赶路,早就颠簸得宋宝珠身上的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番。 在月奴好说歹说的劝解下,宋宝珠才勉强愿意下车走走。 款步至营地前,早已有几个女子围坐在篝火旁,眼神复杂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宋宝珠二人。 其中有一美艳女子,看到宋宝珠眼神,更满是挑衅。 随即窃窃私语响起,那些刺耳的话就像是刀刃冲着宋宝珠而来,月奴都不禁怒目而视,但宋宝珠充耳不闻,只看到了眼前宽阔的河面。 站在河滩上,有风撩起耳边的鬓发。宋宝珠不禁舒展开来多日心中的郁结,情不自禁的展开双臂,感受着阳光的馈赠。 滟滟的河水反射着光芒,衬得宋宝珠的肌肤似出水的白藕,一双含情眼,樱红的嘴唇。 宋宝珠的美貌,自十四岁在华阳宫那倾城一舞时早已名动弥亘国。 可这样的美貌,有时候并不是礼物,反而给宋宝珠带来了无尽的忧愁。 “也不知道这些天她在清高些什么,马车也不下,也不屑于跟我们说话。” “怕不是···哈哈哈,还在做当上世子嫔的美梦吧!” 月奴气得直跺脚,气势汹汹的就要朝着那些说着刺耳话的美人冲过去,却被宋宝珠一把拉住。 “月奴,”宋宝珠的声音缓缓响起,跟她脸上的表情般波澜不惊。“跟这种人无须置气。” 原本是打算息事宁人,但宋宝珠的话却激怒了刚刚带头的女子。 只见一个美艳的女子站起身来,一双丹凤眼双目含春,小小巧巧的脸蛋上满是怒意,她冲着宋宝珠的背影就大喊道:“什么叫做这种人!” 似是觉得相隔太远,那女子提着裙摆就走了过来。像是起到了带头的作用,其余的美人也紧跟其后。 “喂!”一声呵斥下,宋宝珠淡然转过身,无奈的看着满脸怒意的金红衣。 原本在故国,金红衣的父亲还是宋宝珠父亲的部下。但如今两人都成了平起平坐的贡女,金红衣当然要报当初在华阳宫被宋宝珠夺取风头的仇了。 “什么叫做这种人,宋小姐难道还认为自己还是当初世子嫔炙手可热的人选吗?”金红衣嚣张的鼻息几乎都要喷到宋宝珠的身上,她皱着的眉不禁又深了几分。 “我从未如此认为,只是世人的谣言罢了。”宋宝珠如实的回复着。 可金红衣依旧不依不饶,双手交叠,眉尾轻挑。“是啊,如今变成贡女,难免有所失落吧。” 金红衣此言一出,其余美人跟着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宋宝珠苦笑一声,如雨后梨花簌簌,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大家都是无奈成为贡女,在此争锋相对,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提到这里,金红衣更加来了兴趣,轻蔑的笑着在宋宝珠的面前来回踱步。“也是,到时候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呢。” 宋宝珠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冷眼的扫视着还不知自己境况的金红衣跟各位美人们,只觉得心下悲哀。 回到马车的宋宝珠,长长的输出了一口气。 月奴见状担忧的递上热水,“小姐,奴婢知道您离开家人心中难过,可还是不要跟红衣小姐她们起冲突吧,毕竟···” 宋宝珠吹着热气氤氲的水,听出了月奴的欲言又止,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毕竟以后,我们都要侍奉同一位帝王,待在同一个后宫对吧?” 月奴见宋宝珠轻松的语气,也就点头的回应着。 可宋宝珠再度苦笑起来,握着热水的手也不觉得温暖。 “可是月奴,你不觉得我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吗?”宋宝珠怅然的说道,让月奴有些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 “我是说,我觉得我们这些贡女,都很可怜。”宋宝珠幽幽的说着,脸上满是失落。 “怎么会呢小姐,等入了骊国皇宫,你们就是尊贵的皇妃了。而且以小姐的美貌,定然会比红衣小姐的品阶更高。”月奴焦急的说道。 宋宝珠无奈的看着月奴,手指不安的扣着杯沿。“傻月奴,我们不过是被当作物件一样送到这骊国而已。皇妃?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虚荣罢了。” 月奴见宋宝珠的一脸心如死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宝珠抬手示意噤了声。 刚刚出发时,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但随着故乡越来越远,宋宝珠的心就像是悬在了半空中,再也没下来过。 宋宝珠情不自禁的摸上脖间离别时阿妈送的平安锁,还能看到那日阿妈泪眼婆娑的样子。 思念如潮水,将宋宝珠包围。也让宋宝珠生出无限的勇气,当初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努力的活下去。 三日后。 马车外的声音愈发的热闹起来,月奴也忍不住好奇的掀开帘子看着骊国闻名天下的都城—幽州。 可越是靠近皇宫,宋宝珠的就越是惴惴不安起来。她叩着手上的手钏,企望可以得到一丝的安心。 幽州皇宫称作琉璃国,如今看来真是不为过。宋宝珠的眼睛都忍不住的看像四周,目光所及,皆是奢华无比。 阳光下的琉璃瓦,波光粼粼似那最后自由一刻的大湖般耀眼。 良久,领队的女子终于将宋宝珠一行人带入一个僻静的小院里。 原本就性子泼辣的金红衣早就按捺不住了,恼火的扯下面纱,脸色不悦的扇着风。 “怎么就把我们安置到这种地方来啊,我们难道不是直接见陛下吗?”金红衣不满的嚷嚷着。 其余美人安分守己的一字排开,默不作声的看着金红衣。 宋宝珠这时才有空细细端详那带队的女子,看起来是宫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了。 刚才烈日下的暴走,她的发丝都没乱一分。 只是身材过于干瘦,颧骨显得凸起,脸颊凹陷了进去,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假意。 “各位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是辛苦了。”那老宫女开口了,却并没有回答金红衣的话。 “此处别院是专门接待贵客的,姑娘们初到皇城,陛下事务繁多,姑娘们的位份及其他事宜还未尘埃落定,还请姑娘们在此多做休息,敬候佳音。” 一番话说得体面又周到,脸上也尽是波澜不惊。宋宝珠隐约觉得此女子身份不一般,也礼貌性的回了一句是。 金红衣却像是受到了怠慢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等?我们的画像不是早就送到宫里去了吗。”金红衣的声音尖锐。 但那女子依旧神色淡淡,嘴角扯出一个笑说道:“最迟不过黄昏时刻,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还请姑娘们稍安勿躁。” 或许是觉得金红衣过于不依不饶,那女子说罢就转身起来了。 金红衣依旧在跟那几个美人窃窃私语,在猜测自己能否封个修媛当当。 宋宝珠食不知味的嚼着糕点,躲不过那些话往耳朵里钻。从前在弥亘国时,金红衣也是出了名的娇艳。 曾经的她跟金红衣,似花开并蒂般闪耀了弥亘国。却又一个如血般炙热的玫瑰,一个如高山冰莲般的相向不同。 黄昏时,一道圣旨降临了小院。 金红衣趾高气昂的率先走出屋内,还不忘狠狠的剜了宋宝珠一眼。 一行人恭敬的跪倒,静静的听着宣旨内官的话,那将会改变她们一生的命运。 “弥亘国贡女宋氏,资质聪颖,容貌端丽,着封为宋贵嫔,今夜侍寝,钦此。” 此话犹如一击雷击狠狠的打在宋宝珠的心上,金红衣更是不可思议的大喊着那我们呢。 那内官轻蔑的哼了一声,“发还原国。”就拂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