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诡计
这话若是出于别人口中，海老爹或许会当场大笑三声，然后完全不予理会。因为他根本不认为别人有能力能将他陷入危险中，不是他自夸，而是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没道理他不会有自保之道。但这话出自符莱德之口——他有必要放在心上才行。 「这话怎么说？」很难得的，海老爹肯和一个连年纪都不及他一半的毛头小子大谈正事，因为符莱德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他信服！ 「海叔叔知道香港黑道头目天海帮有一位绰号保镖的人物吧？」符莱德直接切入主题。 「当然知道。保镖是天海帮帮主手下第一武将，和绰号为『掌柜』的第一文将共列天海帮二大支柱，缺一不可。不过两人是死对头，在私底下完全不相往来。不同于『掌柜』的内敛及足智多谋，保镖是以一身的好武功及火爆的个性扬名江湖，他的直觉很准，对敌人手下不留情，不过传言他将会在近日内来到台湾。」海老爹一一道出所有关于保镖的资料，他可不只是会易容而已，对于收集情报也是难不了他的！毕竟没有正确的情报便无法成功假扮成任何一个人。 「海叔叔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关于最后一点，并不是传言，而是保镖真的会来台湾，连确切日期都有了。」符莱德进而补充，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会告诉海老爹自己的情报网比他广得多了。 「哦！」睁大双眼，海老爹心中讶异符莱德的情报，他相信这傢伙没理由骗自己。但问题就出在这，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是如何知道的？虽然海老爹心中充满疑惑，不过看到符莱德的眼神，他知道这小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等等，」思路一转，海老爹突然惊觉，若符莱德告诉他这些情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要炫耀自己的情报网的话，那他的目的便是——「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打算易容成保镖吧？」 符莱德给了海老爹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也正如他所预料的，海老爹当下便变了脸色。「为什么要易容成他？如果他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海老爹不禁好奇，保镖是何等危险的人物，符莱德若易容成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如此一来他便无法脱身了！因为据他对保镖的了解，对于得罪他的人，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人找出来加以报復的。符莱德此举无疑是在玩命！ 「我想……他应该会知道吧！」符莱德无辜的笑了一下。「因为我就是打算要绑架他，进而代替他在台湾的一切行动。」他将自己要扮成保镖的原因全盘说了出来。 在他的调查之下，他知道天海帮和明帮联手准备绑架黑梟组的两位少爷——关子聿及任允翼。而天海帮就是由保镖接下这个任务，因此他才会近期之内抵达台湾——亲自架两位少爷回香港！ 当符莱德一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便决定要易容成保镖，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阻止保镖破坏两位少爷的逃脱计画，自己更能暗中观察情势，製造利于他们逃走的时机。 不过他对海老爹的说明只有点到为止，毕竟海老爹对于自己完整的计画并不知情，所以他没有必要透露太多秘密。 听完符莱德的说明，海老爹更是担心，他原本以为符莱德一切都是暗中进行，没想到他早准备好要让保镖知道!?他不知道符莱德究竟是胆识过人或者是有勇无谋。 「既然你有关于保镖的一切情报，那你应该就该了解保镖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一旦惹上了他，你是不可能全身退的！」保镖的兇狠在江湖上是非常有名的，因此只要是其他人都儘量避免和保镖有所接触，哪有人像他眼前这傢伙想去自投罗网的！ 「这我知道。不过这是照一般状况而言。」符莱德从容说道：「我已经想好办法能够全身而退了，不过，一旦保镖找不到我……」 「那他一定会找上我！」海老爹接口。他终于懂了！如果依照符莱德的说法，他若可以全身而退，那保镖在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情况下，一定会照着「易容」这个线索来找，而自己正是台湾首屈一指的易容专家，保镖一定会找上自己，到时自己就可能像符莱德所说的「惹上杀身之祸」！ 「就算他真的找上门，我也不怕他会我怎么样，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他说的是实话，要是保镖真的找上自己，自己也有的是办法应付，做了那么多年的本行，他有自信可以斗得过保镖！ 「如果对象是别人，海叔叔一定可以有办法摆平，全身而退。但现在的对象是保镖，依照他的个性，海叔叔还能如此保证吗？」符莱德提出关键的一点。依照保镖的兇狠个性，等到证明海老爹是无辜的之后，恐怕海老爹只剩下半条命了！ 没错！海老爹不得不承认符莱德所言不假。若保镖真找上自己，最快的脱身方式就是将符莱德给供出来，但这奸诈的傢伙，似乎早看准了自己不可能这么做，因此才篤定自己肯定无法全身而退！而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保证有更好的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肯定符莱德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不然他今天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或许我们可以合演一场戏，一场以让我们两个人都得以脱身的戏！」符莱德奸诈一笑，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接着，符莱德便详细道出所有计谋的细节，而从海老爹一次次显露出来的惊讶表情中，可以期待这场戏会十分有看头！ ※※※ 新加坡天海帮 深夜，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但对于明日将起程至台湾的保镖而言，却是个间不下来的夜晚。 他到台湾主要目的便是替天海帮处理前一阵子所发生的纠纷——天海帮前阵子打算走私毒品到台湾，在台湾方面有所接应之下，原本一切过程都会很顺利，但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当晚的活动不但被警察知道了，当时在海上的天海帮更是花了大半工夫才甩掉穷追不捨的警察。经过调查的结果，他们才知道所有机密都是警察私下委託黑梟组调查的。因此，为了要报復，天海帮便决定要自到台湾找黑梟组算帐！ 和手下们确定了明天所有的行程后，保镖便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收拾行李。但才刚进房，他便发现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似乎是有人潜入了他的房间，而且这个人他非常的熟悉—— 毫无预警的，他向屋内角落黑暗处射出一只匕首，却没听见预期中的唉嚎声，反而有一阵笑声自黑暗中传出，伴随一个个头短小的中年男子自角落出现。 边把玩那把欲袭击自己的匕首，中年男子边笑着对保镖开着玩笑。「怎么对老朋友这么无情哪！」说完便将匕首射还给保镖。 轻松接住匕首，保镖冷着说：「擅入我房间就要付出代价。」 他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掌柜」，他的死对头——将所有不屑的神情都表现在脸上。 一般而言，他们两人虽然同在天海帮帮主底下做事，但却因为看彼此不顺眼，所以一直都有着不互相侵犯的默契，因此这次「掌柜」擅闯他的住所，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他没有办法像「掌柜」那么偽善，就算和不喜欢的人说话也会带着笑脸，照他自己直来直往的个性，不将「掌柜」当场杀死在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如果我是奉帮主之命前来也要付出代价吗？」依然是笑着脸，但笑意却没有传到心里，这是「掌柜」一贯待人的嘴脸。 「哼！别开玩笑了，帮主从来都不会要我们有任何私下的接触，怎么可能会要你来找我？」保镖打从心里不相信「掌柜」的话，因为帮主一直以来都知道他们两人水火不容，在几经沟通无效之后，帮主才允许他们各自建立自己的势力，情报必须互相交流但却不必向另外一方负责，唯一的条件便是不准自相残杀，陷害自家人。自此以后保镖和「掌柜」便形同陌路，所以「掌柜」会出现在自己的住所也是出乎保镖的意料之外。 「还不是因为这次的情报太紧急了，帮主怕你来不及反应，所以才派我亲自来转达和协助。」「掌柜」不急不徐的说道。「帮主今天收到情报，有人密报黑梟组会派人在你到台湾的路上袭击你，至于详细内容就不清楚了，帮主交代你明天要特别注意。」 就在刚才，天海帮帮主接到密报，黑梟组为了不让天海帮和明帮有机会联手对付自己，因此打算暗中袭击保镖，切断明帮的支援，好让黑梟组可以一举歼灭明帮。 虽然天海帮对明帮并不是那么的在乎，但这件事关係到天海帮的威誉，因此帮主才会重视这件事，而这紧急情报也务必要快速传递给保镖知道才行，所以帮主才会派得力助手「掌柜」前来，并要他尽全力协助保镖。不过依照保镖的个性，他是决不会接受自己的协助的。 「哼！黑梟组有什么好怕的？在我看来，他们根本不是天海帮的对手。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也省得我花时间去将他们找出来，如此一来就更省事了。」保镖听到这个情报不但不紧张，反而暗自庆幸事情比想像中顺利。若黑梟组真的找上他，那他便可以乘机直捣虎穴，就不必费事的再和没用的明帮合作浪费自己的时间。 「随便你怎么想，只不要丢了天海帮的面子就够了。」转达讯息的任务完成了，「掌柜」也懒得留下来和保镖间谈，他大剌剌的往门口走去，一点都无视于自己正处在别人的地盘上。 走到门口之际，「掌柜」想起还有一些话还没说。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保镖提出自己的看法。「虽然情报上是指名黑梟组，但我认为说不定这是一场声东击西之策，或许真正想袭击天海帮的并不是黑梟组，而是另有其人。」帮里「掌柜」担任的可说是军师的角色，因此他也尽自己的义务将所有事分析过，而这个结论是他预测后机率极高的一项。 「收起你那些无谓的猜测吧！我的任务不需要你来插手，更何况靠我的直觉就足以强过你些小聪明了。」保镖对于「掌柜」的忠告一点都不领情，因为他一点都不认为「掌柜」的猜测会多有用，仅管之前多次帮主皆是靠此而化险为夷。 但自以前以来他就靠自己的直觉办事，而且从没出错过！因此他会以自己的直觉来判断一切，包括后主谋是否真为黑梟组。 「掌柜」早就预料到保镖会有这种反应，所以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自讨没趣的走出保镖的住所。 走出住所后，「掌柜」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反而往反方向走出天海帮总部的势力范围。 他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内，确定四周无人后，便一口气撕下贴在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海老爹的脸孔顿时出现！ 海老爹把预藏在巷子内的袋子找出来，将里头的衣物和自己身上的调换，再将全身任何有「掌柜」特色的特徵都除掉。确定无误后，便从容不迫的自巷子另一头出去。完全没有人会联想到「掌柜」竟然是由海老爹所假扮的。 易容成「掌柜」是符莱德计划中的第一步，为的就是要扰乱保镖的思绪。先是假造情报，将隔天符莱德将绑架保镖的行为都推给黑梟组，让保镖心中有所芥蒂，之后的关键便是要以「掌柜」的身份说出那段推测。 刚开始海老爹根本搞不懂为什么符莱德要多此一举做这种事，好不容易将所有的罪都推到黑梟组身上，却又在最后反将自己一军，告诉保镖或许主谋是另有其人，不是一切都回到原点了吗？但符莱德的解释完全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靠保镖依赖的直觉及与「掌柜」较劲的情结，这一步虽是险棋，但可能是最理想的一步好棋！ 若是提出另有主谋这番推测的是天海帮帮主的话，保镖便真的会以「另有主谋」这方面去找证据，只因他深信帮主不会欺骗自己。但提出推测的偏是他的死对头「掌柜」，而结果就是保镖会更在意于这个推测上——在意于极力想推翻「掌柜」的推测！ 并不是他故意想这么做，而是打从心中那股不服输的斗志让他更陷于错误的结论中。因此之后只要再假造一些足以让保镖相信的假情报，那么就算保镖的直觉再如何觉得不对劲，只怕他也会完全掉入符莱德的陷阱中，进一步达成他们预定的目的——将罪推到黑梟组头上！ 如此一来，脱罪的第一步棋完成了。接下来就要靠符莱德以后的表现了。 不禁期待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他已迫不及待想看到这场完美佈局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