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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15 95 7c.

    00:18:20

    入户门灯突然亮起。

    画面突然从极暗变得极亮,电脑前的几人的眼睛都被晃了一下。而视频里的女孩黄梦竹也好像浑身一激灵,“敲门”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抬起了头。

    保持着这样小臂前举的奇怪姿势,女孩踮起了脚,脖子笨拙地向前伸着,像是想要凑到猫眼前去看。可是她的身高还远远不够,而且两条手臂抵在身体和门之间,让她怎么也无法把眼睛贴到猫眼上去。

    ……她为什么不把手臂放下?

    几人脑海里几乎是同时闪过了一样的疑问。

    而女孩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呆呆地停在原地,忽然抬起右手,把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含进了嘴里。

    像是小孩子吸吮手指的动作,可是这姿势放在婴儿的身上是呆萌可爱,放在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身上却怎么看都显得非常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女孩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三分钟后,她突然毫无预兆地一转身。

    好像忽然就对这间房子失去了兴趣,她头也不回地朝房子的西边走去,两条腿都迈得飞快,连别在头上的蝴蝶发卡掉在雪地里都没有注意,很快就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里消失了。

    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扣上,此刻一秒钟也耽搁不得,额日木图夫妇赶紧朝着西边追去,兰朔索性也换了衣服跟着一起。

    夜间小雪已经转为中雪,一个多小时过去,地面上的当时留下的脚印早就被覆盖得无法辨认了。兰朔打着手电照往四周,一边留神任何可能是线索的痕迹,一边很委婉地问道:“妞妞……是不是有点,不太一样?”

    女孩在录像中做出了那么一串诡异的动作,深更半夜,谁看了都会觉得后背发凉,可额日木图夫妇居然没流露出任何惊讶的反应,显然黄梦竹并不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可能他们平时就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行为。

    没想到,娜仁闻言竟然一下就落了泪。

    妞妞以前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村里人人都喜欢她,可是大概一年前,妞妞生了场大病。谁也说不好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村卫生所滥用抗生素,也可能是没有及时转到县里的医院去,妞妞病愈之后就变得呆呆傻傻的。夲伩首髮站:9 3 p e. 

    以前那么伶俐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时不时就会像刚才那样,做出一些很奇怪的动作。初看当然人人都觉得诡异可怕,但是妞妞不伤人,也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疯,她除了偶尔比比画画之外,基本上从早到晚都在屋子里很安静地坐着,大家渐渐的心里也就只剩下同情。

    她妈妈出事之后,娜仁把她接到自己家里来照顾。妞妞吃饭睡觉都很乖,平时就是呆呆坐着,娜仁怕她在室内待久了会肌肉萎缩,有时还得主动领她去院子里透透风。

    妞妞这个样子,娜仁当然不会有要把门反锁的意识,怎么可能想得到她今晚会突然自己跑出去?

    这种农村小院外面拉的是铁皮围挡,几人打着手电在院子西侧仔细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缺口处。

    这是铁皮和栅栏侧门的连接处,因为常年无人维护,支架松动,铁皮下端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这个豁口宽度不过几十厘米,而且很矮,成年人就算侧着身也没法钻过去,最多有时候有散养的狗会钻进来觅食,兰朔他们也只是在此暂住几天,便没有整修。

    兰朔蹲下身用手电一照,只见地面上的积雪果然与其他部分有些不同,像是有人曾蜷缩着从那个豁口里努力挤出去,而外面的雪地里散着几个凌乱的脚印。

    额日木图当机立断道:“追!”

    院子外通往一片低矮的荒丘野地。

    凌晨一点半,村子里很多人家都被惊动了,黑夜里到处都晃着手电筒的光柱。雪还在下,风势却小了很多,周围呼喊妞妞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在野地不比柏油马路,坑洼不平,一脚踩下去也深深浅浅,女孩跌跌撞撞的脚印清晰了很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痕迹。不到一刻钟,附近就传来了高呼:“找到了!找到了!在这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雪地里,已经冻得浑身发僵。

    像兴安盟这么冷的地方,每年都有醉汉倒在路边冻死,村民们对于冻伤的应急都有经验。最早发现妞妞的人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兰朔家离这片野地最近,他箭步冲回去开门,迅速把女孩转移进温暖的室内。

    室内外接近五十度的温差,众人也顾不及脱衣服,赶紧对妞妞进行急救处理。

    妞妞的头发眉毛上都已经结了一层白霜,沾满了雪的毛衣冻得硬邦邦,所幸还没到全身失温的地步,她还能自主呼吸。

    妞妞身上的衣服鞋袜已经跟肢体冻在了一起,现在不能强行脱下来,兰朔和额日木图拖来一只木桶,从浴室里接了热水把她泡进去,等衣服软化了再剪开。

    大概二十分钟的复温以后,妞妞喉咙里才发出了很轻微的一声“呃”,呼吸的频率也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额日木图回家去开车,这样的急救只是保命处理,他得连夜把妞妞送到县医院去。

    在等车开到门口的工夫,兰朔从厨房里找了盐和苏打粉,各一小勺倒进杯里配成碱性盐水,小口小口地给她喂下去。娜仁把妞妞抱起来,用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小心地给她的脸涂冻伤膏。

    今晚的几个小时兵荒马乱,到现在兰朔才有短暂的时间来观察这个女孩。

    妞妞的皮肤泛着很不正常的红,但浑身冻伤最严重的地方是手指。她的手指上已经形成了肿胀的水泡,掌指关节和指间关节发红透亮,再晚找到她片刻,恐怕就要截肢了。

    正常来说,长时间暴露在寒冷天气里,最容易被冻伤的部位是鼻尖、指尖和耳廓这些末梢部位,为什么妞妞受伤最重的反而是离手掌最近的两个指关节?

    ……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妞妞在做什么?

    然而他也没有时间再想下去,门外传来了停车的响动,几个大娘把裹着厚棉被的妞妞抱起来抬到车上,娜仁快步跟了出去。

    临走时,她含着眼泪回头朝兰朔看了一眼,像是想道谢,此刻又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只能匆匆地点了点头。

    *

    谢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钟正指向早上八点半。

    ……嗓子里很干,睁眼时觉得眼睛也有些涩,好像自己是一只脱了水的茄子。

    她扶着床头坐起来,开了一瓶矿泉水,先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然后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记忆很缓慢地回笼。

    晚上八点多,她打了一局游戏,然后去翻豆腐店大娘带来的大礼包,吃了点开心果,磕了几只榛子和栗子,然后发现大娘还带了酒过来,她没喝过这种农家自酿的酒,就开盖尝了尝,意料之外地味道不错,然后她就喝了半瓶。

    之后呢?

    少女双眼放空,左右扭了扭头,试图回忆之后发生的事。

    什么也没想起来,反倒是咔哒一声,差点没把脖子扭了。

    ……对了,兰朔呢?

    房门紧闭着,偌大一张床上就她自己,另一套被褥根本没铺开,还整整齐齐迭在那里。四下都无人,周围异常安静,窗外正下着大雪,显得天色也才蒙蒙亮,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等等。

    谢萦抓了抓头发,试图从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捋出一个思路。

    昨晚他没在这里睡?

    ……昨晚她喝多了之后,该不会跟兰朔……?

    少女本能地低头看着自己,睡衣好好地穿在身上。她挽起袖子,甚至还不放心地拉着领口朝里面看了看,只见睡衣下的皮肤也白皙如昨,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身体上好像也没有那种感觉……

    可是说不像,又觉得也有点像,她现在浑身都觉得有点酸,和事后的状态有一些微妙的类似,尤其是手臂,总不能是她在梦里投了一晚上实心球吧。

    谢萦抓了只镜子过来看,只见里面的人目光无神,一副魂飞天外的梦游表情。

    她没怎么喝断片过,对自己的酒量完全没数,更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会干什么……

    兰朔为什么没在床上睡觉?这是以证清白还是畏罪潜逃啊?

    少女有些发懵地站起来,推开了卧室的门,一眼扫去,兰朔竟然睡在沙发上。

    这沙发对于身高腿长的他来说到底有点委屈,不过他睡得还挺规矩,侧身躺着,身上衣服都完好,看上去脸色也不错。这张脸确实是无可争议的帅,随手一拍就能直接去时尚杂志当封面……等等,现在这不是重点啊!

    谢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又绕到沙发后面,低头观察着熟睡的男人。

    因为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得打个腹稿,这样才好在对质中占据上风……虽然她一向理不直气也壮,但是站着说话总是比较不腰疼的。

    兰朔一整晚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神经刚放松下来不久,就被一阵酥痒感唤醒了。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扫过他的下巴,像羽毛刮过掌心。他随即嗅到了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有一个均匀轻柔的呼吸声漂浮在耳侧。

    然而,出于某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过即使不睁眼他也能判断得出,谢萦在离他只有十几厘米的地方,大概是正趴在沙发靠背上低头看他。

    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他鼻子上,指腹很柔软,触到皮肤的时候显得有点凉,从鼻子画着弧划到嘴角,又抬起来,最后停留在眉心。

    他不知道谢萦正在他脸上描着一只猪的形状,只能感受到那个轻柔的鼻息正在凑得越来越近。

    已经很近了。

    ……她会亲下来吗?

    兰朔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然而谢萦忽然好像被什么逗笑了一样,按在他脸上的手也随着闷笑声轻轻颤动,鼻尖在即将与他相贴之前停住,又抬高了一些。

    距离稍微拉开,兰朔已经屏住的呼吸放松下来,而笑声平息之后,她又一次凑近,这一次嘴里好像还在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只不过嘴唇翕动的幅度很轻,分辨不出内容。

    被这么连续虚晃几次,胸腔里隐秘的期待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地走了几个来回,兰朔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抬起双手一把准确地扶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开口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