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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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翻了个白眼, 忙着用纱布和止血钳帮人止血。 张峰心中恐慌, 但又不知为何, 不受控制似的,跳下车,朝那个人喊了句:“你上来吗?” 那个人没动, 不知道是不想上来还是没听见。 张峰等了十几秒,眼见救护车就要启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自己转身上了车。 正要关上车门,却见那个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张峰关门的手一顿,让人上了车。 返程的途中,张峰和同事忙着给病人做一些简单的急救,杀菌消毒,把衣服剪掉,方便待会直接推进手术室动手术。 但他的眼睛时不时就往这个跟着上车的人身上飘。 奇了怪了。 他这时还没有怀疑是眼前这个人把alpha的腺体捅伤了。 毕竟,无论从身高、体型还是面相上来看,这个不说话的人看起来都没那样的本事伤害到一个健硕alpha的腺体。 这种看起来瘦瘦弱弱的omega心嘴硬了。受了情伤的alpha自残来挽留他们,并不罕见。 下车之后,医院其他的医护人员立即把人推走。 张峰摘下占了血的手套,觑了觑站在雨里的人,“别淋雨啊,进来站站。” 那人仿佛得了什么指令,这才慢慢地走进来。 张峰状似无意地问:“怎么弄的?这么严重。”就想听一个一手八卦。 没成想,那人却说:“我干的。” 张峰登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来回扫视眼前人。 最后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颤抖着手按下几个数字。 “先别报警。” 一只手拿走了他的手机,张峰抬头一看,竟然是他们院里有名的医生陆让简,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人。 张峰不解。 陆让简身后那人说:“我是相总的私人助理,这是我的名片。” “他们之间关系……比较复杂,还是等相总苏醒之后自己决定要不要报警吧。麻烦了。” 话说到这里,张峰自然不好擅作主张,把电话揣回了兜里,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走到半途,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正好对上那个捅伤alpha的人的脸。 医院走廊灯光明亮,张峰看得一清二楚。 是他? 张峰连忙打开手机搜索。 竟然真的是他! 立刻跟beta朋友分享。 张峰本来晚上不用查房,但他坐了两个小时,总觉得心口有蚂蚁在钻,加上朋友一直问,他也好奇得很。 刚好同事回来休息,他让同事帮他顶一会班,自己则拿着一个写字板,卡了张空白a4纸上去,假装查房就往楼上跑。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毕竟伤到腺体,又如此严重,这手术不做个通宵,都结束不了。 桑也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神情并不轻松。 张峰莫名脊背一凉,怎么觉得他马上要冲进去补刀呢。 他咳了两声,问:“那边有椅子,怎么不去坐着?”他正寻思桑也就算切除了腺体,也不可能变成alpha,身体素质更不会好到哪里去,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怎么承受得住?目光下移,果然看见桑也垂着的手臂一直颤着。 桑也却没理他。 张峰有些尴尬,站了一会转身离开,转角又遇见陆让简,擦身而过时,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着药和一杯水。 出于好奇,走出去几步后他又倒回来,听了个墙角。 陆让简说:“后遗症犯了也不早点说一声,要不是我换场来休息,你还要抖多久?” “这是止痛药,你先和着水咽了,我再给你打一针镇定剂。” “记得去楼下窗口交钱。” 张峰一边下楼,一边给朋友发消息。 【稳了。铁定不会复合,你放心。】 相召南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临近中午,才有了苏醒的迹象。 桑也站在窗边。 大雨过后,窗明几净,天空澄澈。 听见床上的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 相召南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桑也便开口道:“你睡了三十多个小时。” “因为你迟迟不醒,我错过了和林肯算账的最佳时机。” 语气平淡,仿佛闲话家常。 相召南刚醒来,口干舌燥,双唇惨白,他从床被里抽出右手,凭感觉摸了摸腺体,隔着厚重的纱布,一触即离,但神经元遍布的腺体还是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疼得相召南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忽略了桑也的后一句话,脸上因为疼痛而表现出来的扭曲还没有完全消散,嘴上却已经把自己的窃喜坦白了:“你心疼了?” 白色的病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探望者送来的时兴果蔬,也没有成堆的人堵在门口想要表示衷心。 只有桑也皱眉:“心疼你?” 一声轻笑,如同轻盈的羽毛挠了下相召南的心口。 “那谁来心疼心疼我啊?” 桑也望向窗外,一只寒雀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声音惊吓住,扑闪着翅膀飞离树枝,渐行渐远,只剩下枝桠还在微微抖动。 羽毛被撸去了柔软的羽枝,只剩下削尖的羽杆,刺啦一声扎进了相召南的心口。 相召南静静看着桑也的侧颜,窗边人将头靠在窗棱上,完美符合美学公式的五官和柔中带刃的轮廓线仿佛被洒上了一层冷色光辉,拒人于千里之外。 喉头滚动,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炸开。 偌大的病房,只有两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良久。 “报警吧。” 桑也说:“前天晚上陆医生拦着没让护士报警,今天你醒了,把事情办了。” 哐啷一声,相召南掀开床被,似乎要翻身下床,结果带动左手吊水的架子倒塌,自己腺体更是传来千刀万剐般的痛感。 他弯着腰,痛得脸色发白。 “不报警。” 相召南看上去身负重伤,处于弱势,说出来的三个字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有纸笔吗?我给你写谅解书,你想怎么打我,捅我,都行。” 说着他似乎真要写,在床头柜翻找起来。 桑也心中一沉。 他说不清自己听到这话是什么样的感受。 从他之前的反应来看。 他该生气。 该愤怒。 可能是这两天打的镇定剂效果还没过,才让他没有尖叫着嘶嚎着把相召南推到墙上质问他何必虚伪地假装无事发生。 但为什么心里五味杂陈,鼻尖微酸,眼眶发涨。 到底是怎么了? 桑也倔强地重复:“报警。” 相召南也寸步不让,“不。” “绝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 桑也不想跟他进行一些小孩子般无聊的重复,闭了闭眼,感受到滚烫而干涩眼球被眼睑包裹住,终于有了一丝湿润。 他偏头,抹了一下眼角。 回头继续看着相召南:“你满意了吗?” “相召南,你把我也逼成疯子了。” 表面平静,声音却颤抖着。 那个雨夜,那个足以让他进监狱的恶行事件,那个他完全不受控制、像个稚气骄纵的孩子又像个残暴不仁的野兽的爆发。 宣告着他彻底成了和相召南一样的怪物。 相召南狭长眼眸骤然紧缩,缓缓转向桑也。 这绝非他的本意。 相召南迅速眨了眨眼,困惑,怀疑,惊诧,他只是想挽留桑也而已。 可令他头痛的记忆清清楚楚的显示着桑也那时异于常人的表现。 似乎的确如此。 无法接受。 他又一次给桑也带来了痛苦。 相召南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桑也,你很正常,那都是正常反应,是我,是我把你逼急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别放在心上,这只是点小伤,过两天就能好,等伤口好了,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吗?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不好。”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该担心你自己。” 听见桑也说自己是精神病,相召南心脏抽搐地疼痛,“别这样说自己……杀我也没事,我提前把谅解书写了给你。” 桑也没有说话。 这时的相召南才发现,桑也的双眸和那个夜晚一样,毫无光泽。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光秃秃的残枝,既无枝桠,也无绿叶,更没有生命延续的希望。 房门被敲响。 一个alpha医生推门而入。 他手中拿着病例和影像图,一边翻看,一边说:“腺体受伤很严重,虽然手术成功,保住了腺体,但至少两年以内,都没有办法再使用抑制剂,易感期要么硬抗,要么找个契合度高的omega没日没夜给你释放安抚信息素。” 说完,他翻到最后一页病例,确认没有其他需要交代的遗嘱,才抬起头。